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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記憶

2011年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夢見以前奶奶家的一個老鄰居。儘管今日的西南崗已在野蠻的拆遷令下化為一方燼土,但是那裏的記憶——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卻從未在我的腦海減去一絲一毫。借著夢見老鄰居的由頭,便說一說我的一些記憶。注:這些記憶和那個老鄰居沒什麼關係。

  上世紀90年代的夏天我常在西南崗——奶奶家居住。奶奶家房子是爺爺單位分的,除了住的房子,每個職工還擁有一個倉庫。後來一些鄰居把倉庫租給外來人員(用老百姓的話叫“盲流子”)居住以賺取租金。“盲流子”這個極度不尊重人的稱謂曾一度是我的口頭禪,可是隨著她的出現,使得我漸漸改掉了這個難聽的口頭禪——她怎麼是“盲流子”呢?她的家人怎麼是“盲流子”呢?

  她一家四口是1996年搬到奶奶家斜對門居住的,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她家的門是銀灰色的。銀灰色的門裏住著她的父母、她以及她的弟弟。

  我這一代人絕大多數都是獨生子,所以她有弟弟這事最初著實令我感到奇怪,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麼避過重重障礙生下這個兒子的,但有兩點可以確定無疑:她和她的弟弟是同父同母生的;她家一切以這個弟弟為中心。

  她的父母是賣服裝的小販,每天忙到很晚,常常是我在奶奶家吃過晚飯,才能看見他們收攤回家的身影。可能是圖省事,也可能是順口的緣故,她的父母總吃距自己住處較遠的一家餅店賣的餅,而買餅的任務往往落在她的身上,而她買餅時也常常約我同行,美其名曰讓我給她壯膽。儘管如今的我有些不明白,連聽見驢叫都心跳加速的我能給她壯什麼膽?可當時我卻十分願意接受她的“保護”邀請。她清楚我的身體狀況,每走幾步,都會牽我的手,告訴我:小心斜坡、留神臺階,諸如此類(這是誰護誰呀)……

  她護著我的一次具體表現,是一個同樣住在附近的女生在我奶奶家門口嗑瓜子,結果吐得滿地瓜子皮。那女生吃完後,本來要由我把自家門口的雜物打掃乾淨,可是被她看見,首先把吃瓜子的女生一耳光打跑,然後自己拿來掃帚、簸箕,替我彎腰將瓜子皮全部弄走。

  在她眼中,我認識的字比同齡人只多不少,所以她每次看書遇到生字都來問我,我在多數情況下會令她滿意而歸,可一旦當我也遇到不認識或者叫不准的字時,她就會說我裝,並用她屢次食言的話嚇唬我:再也不理你了……

  時間不會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停滯不前。1998年,一場險些致我於死地的急性腦膜炎結束了我在奶奶家的夏天時光。幾天前,她和弟弟吵架,她的弟弟把她在佳木斯大學(當時我們還習慣叫師專)采的花扯得粉碎,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她的淚水。當晚,我趁著跟奶奶去師專跳元極舞的時候在花圃采了一摸一樣的花送給她。接過花的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喜歡你,你對我有沒有感覺?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我一時蒙住了,我竟然真的很裝的請她讓我考慮一段時間,也就在這段時間,發燒、頭疼、嘔吐、複視等腦膜炎症狀出現在我的身上我立即從奶奶家被接走,對於這一切,白天上課的她卻在第一時間茫然無知……

  一年後,我去奶奶家小待,可她卻已經與弟弟隨父母搬到別處居住。從鄰居口中,我得知搬走後的她曾回到我們共同居住過的那條胡同打聽我的病況,而從那以後,我也再沒有她的絲毫消息……

  我和她已經分別十三、四年,比我大一歲如今年近三十的她或許已然過上為人妻、母的生活,但不管我的猜測是否準確,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她能夠一切順利,畢竟,買餅的小路、彎腰掃雜物的身影、期待我回復有沒有感覺時殷切的眼神,都已在我心間刻下長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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