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我到鄉下一所中學教書。
那時，我單身，閒時，常到村裡遛彎兒。
在路邊，有一座大院，住著兩位退休的老人。聽說，老人的兒女都在城裡，兒女們多次請求父母跟他們一起到城裡住，可老人喜歡鄉村的環境和清新空氣，不願去。
兩位老人有個愛好——養花。院子裡的空地上栽滿了各種各樣的花，還有很多盆花。每天早晨我散步歸來，就會看到老人在院子裡擺弄他的花，施肥、澆水、剪枝，然後把一些漂亮的、正在綻放的花搬到大門外的路邊。於是，老人門前那奼紫嫣紅、生機盎然的鮮花，成了小村一道極為靚麗的風景。
原來我不懂花，認為養花是閒情逸致，浪費人生。也許是小村的生活單調，也許是老人的花養得好，也許是我長大了，從老人這兒，我才發現鮮花真是世界的精靈，把世界裝扮的如此美麗。世上如果沒有鮮花，豈不是太單調了！
後來，漸漸地與老人熟了，路過時，碰到老人在那兒擺弄花，我就忍不住讚美兩句：「這花真漂亮！」「這花真好！」老人也熱情地和我打招呼，臉上總是笑瞇瞇的。從這兒，我還認識了許多原來不認識的花：山茶、杜鵑、茉莉、芍葯……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老人門前的花依然是那麼的燦爛。一天，走過老人的門前，看到老人又在給花噴水，我就像往常一樣，讚美他的花養得好。這時，老人站起身來，對我說：「年輕人，難得你這樣愛花，今天我就送你一盆，挑一盆吧！」
「不，不！我只是隨便說說，恐怕管不好！」
「管得好，管得好！」老人溫和地說，「能管好學生，就能管好花。記著給他們施肥、澆水，如果長出斜枝歪芽，就剪掉。」
其實，我真想弄盆花養，看看自己到底能否管好，但怎好要老人的花呢？他是那樣的愛花，如果養不好，也對不起他和他的花呀！
「喜歡哪盆！挑吧！」看來，老人是拿定主意要送我花了。
受之有愧。卻之又不恭。
望著老人那真誠的眼神，我想恭敬不如從命，就接受老人的這番美意吧。
老人跟前有兩盆杜鵑，一盆深紅，一盆粉紅，開得正艷。我就說：「如果您捨得割愛，就送我那盆深紅的杜鵑吧。」老人低下頭，搬起了那盆粉紅的杜鵑，對我說：「好，我就送你這盆杜鵑。」
我想，或許是老人聽錯了，我要的是那盆深紅的，怎麼給了我這盆粉紅的？要麼，就是捨不得那盆。
這時，老太太從院子裡走了出來。她顯然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看了看我手中的花，低下頭，搬起了那盆深紅的杜鵑遞給我，然後對老伴說：「今天，我把這兩盆花換了位置。」回過頭來，又對我說：「老頭子是色盲，連大紅大綠都分辨不出來，你別怪他。」
我愕然！我感動。辛勤耕耘，扮美世界，自己卻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
我看到，這盆剛剛澆過水的杜鵑花是那樣的殷紅，像血一樣！ |
